绿豆粉是酉阳的一道特色美食。
此行酉阳,心中暗想,就着青山薄雾,得多吃它几碗。
我是好吃的,凡举箸就有快感。其实不难理解,食不果腹是时代出了问题,有吃不吃就是自身的毛病。好在我明白过往,更倾情当下,但凡吃食,哪怕一根苞谷棒,我都能啃出一番丰收的喜悦来。
地处武陵山腹地的酉阳,是以土家族和苗族为主的多民族地区。这里文化多样,习俗各异,但菜品相融,吃食相当,尤以大家推崇的菜豆腐、渣海椒、二豆鸡、八大碗、火炕腊肉、油茶汤、绿豆粉等。
前不久,看见央视2套《川味之乡厨》栏目,用10多分钟时间,向观众介绍酉阳美食,再次触动了我的味蕾。其实,川渝早已“分家”,应该叫“渝味之乡厨”才对。无论如何,偏居一隅的酉阳味道,终归还是走到了国人面前。
在当下文旅故事的外宣中,吃,一定是个重头。谁会饿着肚子去翻山越岭看风景?
赵俊超摄
酉阳县城的绿豆粉,因其制作方法不同,外形多为二三指宽,当地人称它为烙粉或烙耙,也叫盘子粉和锅巴粉。当主食吃时,沸水焯热入碗,舀入大骨和香菌熬制的高汤,放入豆瓣和姜蒜粒炒制的猪肉臊子,淋上一勺红油辣子,最后撒上香菜和葱花。
主食以外的吃法也很多,当地人有时拿它作汤锅的涮菜甚至小吃。我以为,凭它极易入味的口感,还可作为翘头百搭各类菜肴,比如炒回锅肉时放些,抑或给剁椒鱼头打底。
在酉阳,我们先后游览了桃花源、叠石花谷、菖蒲草原、花田何家岩、乌江画廊、龚滩古镇等地。数天行程,辗转多地,口腹之欢少不了,但难忘的,还是那碗普通的绿豆粉,尤以在龚滩古镇吃到的为最。
龚滩古镇,位于乌江与阿蓬江交汇处,隔江与贵州沿河县相望,是酉阳“千里乌江,百里画廊”的起点,自古以来便是乌江流域乃至长江流域的货物中转站。这里来客众多,酒肆林立,是为繁华之地。
我在龚滩古镇吃了三次绿豆粉,一次是下午3点到达古镇后,拖着行李就赶紧去解馋;第二次是当晚睡觉前,此时街面已打烊,但当挺着大肚腩的酒店经理站在我面前时,就知道他是个明白人,懂得胖人不吃睡不着的道理;第三次是次日早上,想到一会就要返程,便又跑去街面嗨了一碗。
新华社签约摄影师陈碧生摄
与酉阳县城的相比,龚滩古镇的绿豆粉是韭叶形的,柔软的身子,碧绿而又修长。不难理解,身在乌江边的古镇,闻涛声起,随涟漪想,枕流水眠,吃食中自有几分生动。
为了解绿豆粉的具体制作,经龚滩当地人介绍,过得冉家大院,再上几级石阶,我找到了一家制作绿豆粉的老店。
进得屋内,正好见店家大妈把切碎的韭菜与泡发好的米和绿豆拌匀,然后一勺一勺地添进磨眼磨出。待粉浆够用一阵时,一旁的大爷连忙端到灶台开始最后的制作。
吴娅敏摄
大爷是厉害的,但见他立于一口直径约1米的平底铁锅旁,手持一个装满粉浆的锥形漏斗,漏口对着旋转的锅沿,线流状的粉浆,一圈又一圈至锅心,刚好是一壶漏斗的量。随即,大爷盖上锅盖,焖上几秒,揭开锅盖,竹篾片一挑,韭叶形状的绿豆粉,散着香,打着卷,在半空中抖动着弧线的身姿,最后落入一个圆簸箕上。
大爷说,绿豆粉就是米、绿豆和蔬菜的混合,早年生活困难时,用的是口感不好的糙米,现在用精米,应高端客户要求,有时也用我们酉阳最好的花田贡米。大爷还说,要根据米的黏度来配比绿豆和蔬菜,再有就是控制火候,这些都是成就好吃的关键。
新华社签约摄影师陈碧生摄
酉阳美食很多,为何偏好这一口?
我喜欢面条吃食,绿豆粉不是面,但有面的形;它虽不及面的筋道,但有面的柔软。再有,绿豆粉浇头旺实,应了我对丰腴吃食的欢喜。这些都是理由,但也不全然,还有它的故事。
多年前,龚滩古镇上有位卖绿豆粉的姑娘,生意闲时就唱歌,歌声很空灵,街头巷尾都能听到,邻居和游客常聚在她身边听,饿了就买她的绿豆粉吃。久而久之,大家觉得她是靠歌声吆喝买卖,但实际上,姑娘就是喜欢唱歌。直到有一天,某地文化馆的人找到她。从此,古镇上空再无天籁。
过往虽有唏嘘,但更多的还是惬意。
新华社记者刘潺摄
二十多年前,一支由中央媒体和重庆地方媒体组成的釆访队伍到达龚滩古镇,在街头品尝绿豆粉时,偶遇一位容貌秀丽的独腿女孩,女孩的清纯之美,惊呆了年轻的记者们。
经了解,女孩14岁,在上初中,因骨病被截肢,其父在乌江跑船,平常也疏于照顾,更无钱继续治疗。于是,在新华社记者的带头下,大家决定用手中的笔,在各自的媒体上帮助小女孩。消息见报后,社会反响很大,一家义肢厂率先找上门来,承诺为女孩装上义肢,并免去所有费用。
美好的故事总有续集。国航重庆公司得知女孩有个空姐梦想后,迅速派专车接来女孩,穿上制服,在飞机上妥妥地体验了一番空姐工作。
随女孩一起到来的,还有一大袋绿豆粉。女孩说,这是她和妈妈用山泉水做的。
新华社记者刘潺摄
不难想象,夕暮降临,灯火渐起,在古镇的一间老屋里,随着石磨的转动,淡绿色的粉浆从磨缝里汩出待用。烟火环绕的灶台上,又一拨香香的绿豆粉出锅,这是女孩一家为远行的准备。
女孩是早晨出发去重庆实现梦想的,时值一轮朝阳正倾情地释放着它的能量,金灿灿的古镇与对岸的青山呼应着,倒影在浪花簇拥的乌江里。
我在中午前返程,当车将要驶离古镇时,见得一家餐馆前,热闹非凡,众多饮食男女,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绿豆粉,或蹲或站,尽享这道独具特色的美食。
世间事,食有欢颜,是为至味。
简介:王杰平,毕业于中国新闻学院。供职于中央驻渝某新闻单位,系重庆市新闻媒体作家协会副主席。